提笔时蓦然想起,今天还未曾问过你是否安好,抬头看见月是极好的,恍然间明白,只不过是想你罢了。
我的父亲,五十岁了,一米八五的个子,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,眼睛里总是流露出一股温暖,肩膀自然也不算窄,但对我来说,他就是我的阴蔽。而他那双粗糙的手,那张留下了岁月痕迹的脸,鬓间的根根白发都诉说着他所经历的半世沧桑。
一年冬天,雪花阵阵,老家的后院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,窗户上也结了晶莹的霜花。那时我最喜欢的便是在院子里踩雪,在玻璃上轻轻地哈一口气,用手指在上面画个小人儿,愉快地傻笑,那种情景至今记忆犹新。院子里的杂花杂草和小树丛早已打扫过了,远远望去,风景是极美的,我想叫父亲去看雪,他坐在床上,一只手揉着肩膀,暗暗呻吟着摇了摇头。唉,爸爸的身子骨又不好了。见我站在那里,他赶忙把肩膀上的那手放下,但又忍不住“嘶”了一声。看着他苍白的脸,我鼻子一酸。“我们去看雪吧!”爸爸打破了沉默。“好啊!”虽然有些担心父亲,但我更想去欣赏那大自然的美景,就像欣赏他一样。那日看雪,他从未看我,我也从未看雪。原来父亲不只是阴蔽更是经历风吹雨打后的陪伴。
我们每年都回老家过年,因为那里比较偏远,所以每次都要转好几趟车。记得以前去村里的路全是泥土,一下雨泥泞难行,村前还有一条很宽但不算深的小溪。每到那时,父亲便会挽起裤腿,把行李放在一边,先把我背到对岸去,再回来取行李。其实常常是我们还没有走到小溪边,大伯便早早地在那等候,见我们来了,开心得像个孩子,向我们招招手,又蹦又跳。父亲一进村不是去向亲戚打招呼,也不是去村边的苹果园子里看果树长得旺不旺,而是像离乡多年的游子般向那间熟悉的小院飞快地跑去,没错,那便是他的老家。
小院儿不大,四周全是平房,只作文人网Www.ZuoWenren.coM留下一扇小门,门的左右两边还贴着两幅小人画,现在才知道,那叫门神,专管看家的。门下还有木门墩,有次我拿着玩具去给爷爷看,刚一进门,就叫这东西给绊倒了,至今我都不喜爱那东西。等我到院子里,父亲早已走进爷爷的小屋里去了,看着他拉起爷爷的手,谈笑风生,好不惬意。说着说着,他们眼睛便红了,这时我也常常会被这伟大的亲情所感染。在家的日子,父亲像个小孩子似的整日跟在爷爷身边,爷爷腿脚不方便,走路要用拐杖,父亲就搀扶着他,看着那父子两人的身影,懵懂无知的我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,想起了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,眼眶不由湿润了。
睡前,父亲是要给爷爷洗脚的,还和爷爷睡在一个炕上,他们早早地睡了,但我却没有睡,房间里的灯一直挂到天亮,后来我才知道,父亲就是想多陪伴爷爷,人嘛,要珍惜当下的事物,也要珍惜将要流逝的事物。我的父亲便是个在我面前做大人,而在爷爷面前从不装成熟的人。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。
后来我们离开了那个村子,但不久父亲又匆匆请假回去了,也不知是为什么,不多不少正好三天。第二年父亲又带我去村里,只不过路修起来了,河道被挖去了,村口的苹果树也少了,父亲的脚步却慢了下来,脸上没有一点光。当我走进小院子时,爷爷的屋子里空空的,什么也没有。第二天父亲轻轻地对我说:“上坟。”我什么都不知道。还以为是要上山去玩,把我乐坏了。那一路很远很远,我们走得很累。终于到了,再向前走走,就可以看到一小片没有被荒草掩没的空地,那空地上有块墓碑,旁边站着几个人,都是父亲家的。我在他们后面静静地看着,他们都哭了,我看看父亲,总觉得有些悲伤。
没有人像白纸一样,没有故事,无数个感同身受的瞬间,都让人眼眶不由通红潮湿!
这便是父亲,一位伟大的父亲——对我来说。